六年前,我决定回村子,有人觉得我疯狂,有人觉得我傻,一部分人觉得我肯定有什么目的才回来,还有一部分人觉得我选上一个月就会走了。六年后,我决定离开,很多人觉得我又傻了,很多人觉得我太可惜了,还有一部分觉得我要肯定是黑头压顶了,要调查了才赶紧溜了。
一、六年前,需要改变
2016年村子一切都乱套了,路灯没亮、水圳没水、垃圾没人清理、扫墓时村民肆意烧毁山林、村民天天上访反应集体山地被卖......乱到极致就是要改变向上了。恰逢2015年是换届年,在外乡贤看不下去了,决定要出手了,靠既有势力和在村老年人暂时无法改变,乡贤们发倡议书呼吁年轻人回村参选改变村子面貌,找上级组织反应关注**情况。。。。
当时正逢事业上升期的我,看到乡贤动员年轻人回村竞选村主任改变村子倡议书,热血沸腾,我决定联系乡贤促进会试试,我和父母说,我要回村竞选村主任。母亲坚决反对,家族里好不容易培养一个大学生出来城市,现在还放弃所有回来,不同意。
陷入内心纠结焦灼,不过我知道自己,认准了就会去做,我和家人说,做一届三年,整好了村子就回来继续干我的事业。现在想想,一方面当时想的太超前了,2015年国家大方向虽然已开始提乡村振兴,身在北京上班的我,对政策敏感度是有的,自认未来这里有大把的机会,事实是2020年福建省乡村振兴才开始投入资金,2021年资金才直接下达到基层,纳入监管,避免挪用。
另一方面,我当时把农村治理想得太简单,自认事业挺成功的,商场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自己做事业都风生水起,认为农村没那么复杂,自己还是土生土长的本村人,做乡村有什么不好做。
最后,也有自己的名誉私心,图名图利,**村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了,自己再怎么不济也能比之前好吧,努力做三年,可以创出一片天。
改变村子起步阶段飞快,然而进入深水区是艰难的、痛苦的。天后宫花海、二月二南宋灯笼文化节、永隆桥旅游景点整治提升这些如期快速推进,极大激发了村民的积极性,也调高了村民的期望值。无形中,我对村子各项计划提前了,对自己接下来待办要做的事情列得满满的。项目争取下来了,因为是贫困县,地方配套资金筹措艰难,面临砍掉部分模块不实施,或者等资金到位再开始。可就三年任期,心想哪能等啊,有的项目资金等到位就是又三年了。
不能等。于是,当时村里要做村部大道征地拆迁,没有钱,自己垫付;当时永春一座廊桥被大水冲走,村里要保护省级文物永隆桥避免洪灾冲毁,项目争取下来了,上级还没有钱启动,自己先垫付清淤下游河道;上级部门要做风车走廊,没有钱,也自己垫付。任何能用钱解决的事,对当时的我来说都是最容易的事,反正有点家底撑着。可是垫付多了,发现问题不对了。
有村民觉得为什么要村主任垫付,这工程有猫腻;上级觉得村里这么高积极性,你们先启动再说,人员调动频繁,说不定先做好就高升调走了,等项目资金下了再启动太迟了;你就是“人傻钱多”,村里一些混混和吃软饭都想来搞一笔,抢着要工程做。不管是该村里付的还是不该村里付的,最终都是要你先垫付。
二、钱并没有来
随着前期工作顺利开展,村庄要做的项目计划越排越长,争取下来的村庄名头和项目也确实越来越多,村民期望值也越来越高,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村千载难逢的振兴机会。“福建省美丽乡村”、“中国历史文化名村”、“福建省乡村振兴示范村”名头和项目陆续争取到位,个个都是戴帽下来有资金支持的项目,一切仿佛就等项目资金到位,开花结果了。
2018年6月,当我得知,策划已久的福建省住建厅支持的传统村落资金项目马上要争取下来的时候,我觉得**村的机会真的来了,住建厅说这次是一次性到位600万资金,不是挤牙膏的给,可以立竿见影,快速推进,滚动更多项目。
前三年的铺垫,老百姓的凝聚,上级领导和乡贤的支持,我们觉得之前的一些设想要马上落地了。有这一次性到位的600万实施完成,我们还可以策划包装,争取上级新的2000万项目。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于是,我决定继续参选8月的换届选举,开启我的第二个任期,答应父母只做一届的承诺就这样被我自己推翻了。10月,在上级支持下,600万项目顺利争取获批下来。我们开始按照申报的项目库,寻找设计团队和施工单位。可最关键的,钱并没有来。2019年-2020年下拨50万,2021年下拨了两笔30万,大量资金没有及时到位。而且,这110万还是挤牙膏式的拨付,项目无法短期立竿见影看到效果。2020年乡村振兴资金到年底了,资金也还没到村子。大年二十九,施工单位还在我家里等资金过年。